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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曾经灿烂

从相识到分开,时间是六年;

从分开到现在,时间也是六年。

我用分开的这六年将相识的那六年一点一滴地追忆,试图寻找一种未曾发现的必然联系,以解释我为何如此不可遏制地想他的缘由。

应该说,最后的一次见面,是在上个月某夜的梦里。我至今对于这样一个可以清醒回忆的梦感到不可思议和……和一点点的莫名其妙。我从来不做梦,或者科学一点讲,我从来都是在醒来的那一刻将隔晚的梦境忘得一干二净。可是这个让我身临其境、与众不同的梦,却将每一个瞬间都变成一个完整的画面,永远地定格在大脑的褶皱里,一遍一遍记忆播放。

背景似的阳光在梦里很好,很温暖,也很柔和,像一只慵懒的猫咪倦倦地趴在身上,就像现在——可是现在,他已经丢失在梦里。他在柔和的阳光里像阳光一样温暖地冲着我笑;而我则在温暖的睡梦里像梦一样柔和地望着他,四目相对,久久凝视,然后,他静静地走来,伸出双臂,再然后,用双臂交错着将我紧紧环绕,并喃喃自语着:“再见了,朋友,再见了,我最亲爱的朋友……”

这正是我莫名其妙的地方。如果说,现实与梦境截然相反,那么我该如何解释他最后的寂然离去;倘若梦境是现实的倾情预演,那么我又该如何解释与他的化敌为友?我陷在这样的片断里,千思百想,苦苦纠缠——他的微笑,我的凝视,以及,我们的怪异拥抱,一切仿佛都变成缠绕着的线团,而这个梦无疑扯开了一团十二年前的隐秘往事……

十二年前,我还在上初中,他就在我就读的那个班上,我的个子矮,但视力不错,第一排让给了别人;他个子高,但眼睛近视,于是被调到了第二排。换句话说,我们紧邻着坐在同一排,中间只隔着一条狭小的走道,相安无事。

第一次期中考之后,流言也就伴着我们的分列前一二名而四处散播开来。这其实是一种很普遍的现象:在那个时代上中学的学生大多会有这样的境遇,情形类似于今天的明星绯闻。而我似乎一直是个被绯闻纠缠不清的女孩,我听过不下十种关于我感情生活的不同版本,有意思的是,每个版本都有鼻子有眼,真实到连我自己都不禁怀疑是否真有其事。即便是在后来的异地求学,我仍然可以通过不同的渠道打听到我的最新动向。

我想,对于人言可畏的理解也许就可以这样追溯到十二年前,尽管这样的流言玩笑的成分要比刻意伤害的成分多得多,但这毕竟叫人很难堪,在我还是一个早熟,并且还有着严格家教的孩子的时候。

我说不清之后的情形,总之,因为这样,我们常常虎视眈眈,怒目而视,也常常面红耳赤,不欢而散。不管是因为两人学业上的竞争还是流言的无中生有,我说过,我是一个早熟的孩子,我不屑于他每一次的检举揭发(揭发我上课做作业),他的无理破坏(把我的文具玩得四分五裂),以及他的蓄意挑衅(直到我愤然离去),为了维护一贯保持的良好修养,我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地忍让着他的各种奇怪的孩子气似的伤害,并强装大度地不予计较,只是恨到极处,翻几个白眼,恶吵几句了事。友谊是妄想了,但却有利于名声。人言淡了,环境自然就清静了。

后来的情形越来越好——正如我想象的那样——成绩上的学生贵族自然会大受女孩的欢迎——不像现在。再后来,他配了眼镜换回后排,除了有时还会有那么一两句像气泡一样冒出来……

回忆到这儿,我已开始有点力不从心。看来我是高估了自己对回忆的控制能力了,想不起来的地方让我耿耿于怀,想得起来的地方却又不知该如何说起。反正,虽然在毕业之后我们又进了同一所重点中学,但毕竟不再同班,偶尔的见面也只是静静地擦肩而过。流言造成的隔阂变成了一种惯性,在三年里没有改变,临近高考时,他便被A城一所著名大学的热门专业免试入学;而我却只能昏天黑地地沉沦在万劫不复的七月高考中,颤颤巍巍地去了N城。临行前夕的一个深夜,我迷迷糊糊接到一个他从火车站打来的电话,他说他要走了,从此见面的机会就少了……还有就记不清了。

此后的求学历程只可以用杳无音讯来形容,听说他曾来过我的学校,但我没有见到他,既然六年的相处都没有什么值得想念的地方让人可以在分开后风雨飘摇的独自拚搏独自奋斗中自我怀念自我慰藉那么见面又有何用——这一句,似乎长了些。但是再长也长不过岁月。

岁月在我将要毕业的那年再次定格,我知道很多人都将远赴异国求学,那是一个疯狂出国的年代,世界似乎就要变成一个中国村,他也走向了众人向往的遍地黄金到处美元的地方,于是也终于走向了我们的离别之路。

好吧,现在已是深夜了,阳光早已从我的肩上溜走。我终于要将回忆截断在这个冬日的凄冷黑夜中,并又一次不可避免地陷于那个阳光灿烂的梦境。那是怎样一个阳光灿烂的青春,怎样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我们会在温暖的青春里冷眼相对,并且恶言相向,而没有成为可以竞争与合作的朋友,也最终没有拥抱着say goodbye。

一个多月后,也就是三天前,我终于获悉了很多失散好久的朋友的音讯,当然,大多都出了国去赚各种人头,只留下我们这些不长进的家伙还在国内积攒着红色人民币。随后,我就听到了关于他的音讯。我开始有点明白梦境出现的原因——就在两个多月前,为了准备学期末的一个project,他深夜赶往学校,而就在路上,抢劫发生了,他没有钱,而没有钱的代价就是让一个二十多年的生命萎顿在美国污浊肮脏的空气里,没有能够……我一下冲出了聚会的人群,脸上挂着悔恨交织的泪痕。我开始有点相信所谓的托梦,尽管我接受了十六年的科学教育,并且更加厌恶起那个用蝌蚪一样的字符拼凑语言的名叫美利坚的国度,不仅是因为他,还为了众多在美国丢失的中国亡魂,以及辛苦打拼的炎黄子孙,包括,我的男友。

死者长已矣,存者且偷生,就像我们常说的,生活还得继续。而我终于还是失去了他,和那段曾经灿烂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