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1

“如果你爱我，
  如果我爱你，
  如果我们的爱同时存在，
  请不要将你的双手松开。”

春天一夜之间来临,犹如爱情铺天盖地。

第一次见面是在晚上,没有来得及看看头顶的天空至少是个不大不小的错误。这个错误蔓延至今就变成了一种对结局的茫然。这是痛苦的，至少对我是这样。我期待的一份感情充满了希望，却又迟迟得不到回音。倘若一段恋情的开始就意味着另一段感情的结束，这样的爱情开始得无限绝望。

对话开始的似乎直截了当。两个我不认识的女孩叽叽喳喳，视我于无睹。夜的光善于欺骗我的眼睛，我看得出她们俩心底的好奇疑惑。

“谁是凌妤？”我顺理成章地问。

“我。”女孩的动作有点夸张，举着手臂。

我转过头去向她解释，絮絮叨叨没有头绪。谈话的重点终于出现，约会的日期无限延宕。

她听说我没有恋爱过，疑虑重重。实际上我并非没有爱过，只是没人愿意相信。梦中的女孩至今驻守在心底的深处，负隅顽抗。浅浅的微笑带来的折磨如同密不透风的塑料袋子，将我层层包裹，残酷地让我看得到期冀的未来，却更加残酷地让我没有一丁点机会存活。其实，死在这样的一个袋子里倒也未尝不可，至少曾经拥有过梦的美丽。

我是学计算机的，所以我听不懂她的中文语言。她嘀嘀咕咕地说个没完，我只能噼噼啪啪地走个不停，却不知道要走到哪里才是我的终点。交谈染上了天空的色彩，阴沉压抑。匆匆赶路，匆匆交谈，像两串毫无意义的数据，碰巧出现在同一屏幕。挥手告别时，她垂头丧气，时间终于走到了一个临界点，毫不紊乱地不紧不慢，加快步伐，我还得仔细想想，未来如何继续。

我的执著开始在收到她的信之后，我终于感觉到一份属于我的爱情正在叩响我沉默的心扉。她的文笔在我看来忧郁而且多情，充满了纤细的敏感，也充满了浅色的忧伤。即将发生的爱情萌动在我隐秘的快乐中，带着春雨过后的香甜气息，轻轻柔柔地姗姗而来。我寂然期待，表情里看不出心情的千回百转，一切绽放在没有声音的霓虹里，躲躲闪闪。

“如果你是海，
  如果我是岸，
  如果我们注定一生分开，
  请不要将我的眼泪擦干。”

爱情一夜之间来临,犹如春天铺天盖地。

第一次见面是在晚上,没有矜持地固守在宿舍楼里绝对是个不可原谅的错误。这个错误演变至今就变成了一种对开始的疑惑。这是痛苦的，至少对我是这样。我毁掉的一份感情充满了愧疚，却又对之无能为力。倘若一段恋情的诞生就意味着另一段感情的彻底埋葬，这样的爱情开始得惨无人道。

对话开始的似乎顺理成章。一个我从未见过的男孩一脸茫然，呆在月光底下。黑的夜善于修饰他的眼睛，看得出他心底的通透清亮。

“谁是凌妤？”他直截了当地问。

“我。”男孩的表情有点懊丧，抿着嘴唇。

我转过头来听他陈述，罗罗嗦嗦没完没了。谈话的中心开始显露，推托的借口无可挑剔。

他听说我曾经恋爱过，忧心忡忡。实际上我并不希望爱过，只是没有机会从头。爱里的自己永远看不清生活的方向，跌跌撞撞。热烈的幻想构筑的泯灭如同气势汹汹的灿烂火焰，将我遍遍炙烤，暴虐地让我看得到燃烧的壮丽，却更加暴虐地让我别无选择的葬身火海。其实，死在这样的一簇火焰里倒也未尝不可，至少不会再遭受火的煎熬。

我是学中文的，所以我想不通他的计算机逻辑。他噼噼啪啪地走个不停，我只好嘀嘀咕咕地说个没完，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是我的意愿。散步沾上了雨丝的气息，诡秘潮湿。匆匆交谈，匆匆赶路，像两个毫无瓜葛的对手，碰巧安排在同一赛场。挥手告别时，他了无牵挂，心情终于找到了一个着落点，无限悲哀地重重叠叠。整理心绪，我还得佯装笑容，继续倾情表演。

我的希冀结束在给他写信之前，我开始明白一份没有邮资的爱情永远投寄不到幸福的彼岸。他的态度在我看来了冷静而且绝决，没有回旋的余地，也没有继续的可能。没有开始的结束湮灭在雨后温润的悲哀里，和着咖啡座中的低吟浅唱，没有重量地悠远伤逝。我木然凝望，表情里找不到心情的起伏变化，一切夭亡在没有土壤的空气里，悲悲戚戚。

1+1=2

我忍不住怀念起我曾经爱过的那两个女孩子了。我必须跟你讲讲，即便会使你心里不太好受。你得原谅我，况且，那时你还没有出现。

我跟可尧的邂逅极其寻常，却也正因为这样的寻常而叫人刻骨铭心——对不起，我想我真的会铭记一生的——当时，我正坐在公车上（我们学校有很多人搭这辆公车去学校），窗外的景物了无新意，熟悉得没有描绘的必要。车门开启的时候，走上来一个女孩——你见过的，当然，是她的照片，你仔细端详后说，她比你漂亮——实际上，你们是不同的，但你的口吻那样真诚、恳切，让我也不由得感动，甚至还有一点小小的感激——我一抬眼就看见她了，仿佛是一种下意识的举动。她向我这边盈盈地走来，我的心跳就这样莫名其妙地随她的脚步跌宕起伏。我异常迫切地渴求她能够坐在我的身边，只一站路也好——这像是一种偶然，其实却也是一种必然。我的身边正留着一个空位，而上天就把她安排在这个空位上——她坐下后，我们并没有再多说话。自此以后，我总会在身边有意无意地留着一个空位，不用说，自然是给她的。而她呢，也会有意无意地在我身边坐上一两回，临别之前，再有意无意地给我一个灿烂的微笑，明艳动人。这就是我暗恋了整整一年的女孩——暗恋的感觉只有心脏明白，真的，忽快忽慢，不时地还会漏掉一拍，尤其是见到她时，人就仿佛幻化成了一颗心脏，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心跳声音，连呼吸都找不到了。

因为是暗恋，所以这段感情没有什么结果，而我另一段感情也以失败而告终。她叫易琛，我跟你提过的，不知你是否还记得，我跟你提到她的名字时，你还对我说，溥仪的老师就叫“陈宝琛”。她也是个漂亮的女孩子——不知为什么，我好像跟漂亮女孩子特别有缘，却又特别无缘，来来去去，一无所获——我们之间的感情是从课桌上漫延起来的，或者该用“蔓延”二字，就像爬山虎一样，一到夏天，便浩浩荡荡地四处张扬，援壁而上。真应了那句话“日久生情”，等高中毕业，考进大学之后，我们的恋爱就蔓延到了纸上。可惜，爬山虎开了一季之后便萎缩了。我们的爱情还未等秋天来临就草草凋零。我没有看到爱情的果实，正如我没有看到爱情的萌芽。我在不自知的爱中爱着，却又在不自知的爱中泫然而泣，为一段逝去如风的爱情。

我经历了两种爱情，一种叫怦然心动，另一种叫平淡如水，两种爱情都找不到结果，即便朝思暮想、牵肠挂肚，也终究只能袖手旁观，独自徘徊。所以……

倘若从一开始我便知道你是如此这般优秀的男孩，我想，我会重新考虑我们的未来。你的优秀带给我巨大的压力，让我整日惶惶不安，担心有那么一天你会突然从我身边寂然消逝，永不回头。并不只有我一个女孩才会如此迷恋，如此深爱你。你的可尧，你的易琛，或许还有我未知，你也未知的女孩便是明证——尽管你们的爱情没有结果，但你是永远忘不了她们的，这些，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她们的一颦一笑将永远刻画在你的脑海里——除非你患上失忆症，然后，连我也一并忘却——有没有想过，上天让我们在一起，而不是你和她，或是她在一起，是不是一个小小的误会。倘若不是误会，为何又要将你从我身边匆匆赶走呢？——上帝一定没有学过逻辑，否则他做起事来怎会如此地没有章法？

既然你跟我提起了你曾经深爱的两个女孩，那么，我也该跟你谈谈我抛弃的两个男孩。他们唯一的共同之处便是他们都是学文科的，除此以外，便没有一丝相似之处，一个幽默，一个呆板；一个不务正业，一个精于学识——你应该已经认识他们了，就在我的小说里，我深信我爱过他们，可惜，却又像你一样一无所获——你是幸运的，至少比我幸运，因为你懂得保留一些，而我却轰轰烈烈地四处拚杀，最终又将胜利化为虚有四处遁逃，满身疲惫，狼狈不堪。

像一个理想主义者，我不停地追逐着完美的境界。我必是夸父的后代，永远挣脱不了追逐后的灭绝——我深陷其中，却又无力自拔。或许，他们都曾经想要帮我走出这个灭绝的泥潭，却不想断送了自己的爱情，就在这个泥潭里，被吞噬时，没来得及发出一点声音。

我的抛弃是绝决的，没有一丝可以挽回的余地。我守在自己的孤独国里，悲天悯人，向隅而泣。既然这两段感情是注定灭亡的，不如让终必要走的路赶快走完，以免为世情所牵绊，徒增烦恼。所以，背负着抛弃的罪名与愧疚，我一次次地黯然神伤。

我还是不能相信你可以真的爱我。因为你太优秀，所以主动权永远把握不到我的手中，这让我更加惴惴不安，不知什么时候才是安全撤离的时间。爱情一直都是两个人之间的战争，一方的胜利就意味着另一方的俯首称臣，死心塌地。——倘若真是这样，那么，我们之间的战争又将是谁胜谁负？抑或是——

两败俱伤？

爱并不是因为距离而灭绝，灭绝的是没有爱的两颗心……                                                            

1+1=1

我们的恋爱谈得艰苦卓绝。春日里的风虽然吹得缠绵，到了晚上依旧有点砭人肌肤。夜路上的挽手同行终于让我们可以有一点共同的期待。没有彼此的生活我们已经有点不太适应，尽管我们原以为这样的生活会让彼此生厌。

我们的时间所剩无几，没有圣诞、新年的狂欢，也没有情人节的缠绵。挖空心思后只有相识相爱的纪念——

“也不知道那天晚上发了什么神经，竟然就跟着于飞去你们宿舍楼底相亲去了。”
“幸好你去了，否则今天就又是一个平淡无奇的日子了。”
“刚见到你和卢可下楼，以为卢可是你，吓了我一跳，心想，于飞也太那个了，介绍一个那样前卫的女孩给我……”
“卢可怎么了，她是我最好的朋友，你以为每个人都愿意陪我来见你这块木头？”
“太像男孩子了嘛……好好，不说了……反正后来听到你是凌妤，心里一阵激动。”
“难怪你会问谁是凌妤。”
“然后你就像个孩子一样举起手来，可爱极了。”
“你不也像个孩子似的，一句话也不敢说。”
“那是因为你们不停地跟于飞讲话，把我撂在一边，我当然不好插话。”
“后来你跟我说不去梅花山爬山，我失望极了。”
“我也很失望，可是我跟弟弟妹妹们说好了，只能推掉你这边的约会，我是大哥嘛。那天晚上，我做梦还梦见了你。”
“真的？”
“真的。所以特别盼望第二次的约会。”
“你是说肯德基？”
“是的。”
“在肯德基里，是我们的第二次见面，那天还下了雨，我们有好好的干净地方不坐，偏偏跑出去淋雨。”
“那天，你给我写了第一封信。”
“就在肯德基里。”
“在我走后？”
“在你走后，我以为没希望了，尤其是你在说了你要去美国之类的话以后。”
“其实我一说完就后悔了，因为我知道你肯定要误解了。”
“我没有误解，是你没有表达清楚。”
“是，所以我决定晚上一定要来找你。”
“我在肯德基里一直呆到六点半才把信写完，心力憔悴的样子，七点还要去开导一个小师弟……而且，还要强装笑颜。”
“我打呼机给你的时候，明显地感觉到了。”
“是吗？”
“再接着，我就收到了你托人带来的信，更加坚定了我的信心。”
“我想早一点出来的，但是，小师弟不愿让我走。”
“见到你时，你在笑，抱着手臂站在转角上。”
“难道你希望我眼泪汪汪？”
“幸好那天我挽留住了你，否则，……”
“今天就没什么意义了。”
“我们真是有点苦，才相爱不久，我就要去美国读书了。”
“读书没什么不好。”
“不好的是，你不在我身边。”
“我会给你写信的。”
“那你会等我吗？”
“……不知道。”
“等我娶你……”
“真的不知道。”
“……你为什么不早一点出现呢，早一点出现，也许我就不用去美国了？”
“出现了也没用，你有你的可尧和易琛，我有我的祖宏和林华，相识了也只能错过。”
“等我吧。好不好？”
“……我没有信心，如果你告诉我，在等了你八年之后，我们的爱情就必然有一个美好的结果，那么，也许我真的会考虑等你八年。但是，我们谁也不知道八年以后我们会有怎样的变化，那时即使你想娶我，我也未必想嫁你……你有时间可以再等，我又有那么多的八年？”
“等我吧，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

1+1=2

“如果你是我的十字架，
  我愿意为你一生背负……
  如果我是你的little bride，
  你是否愿意终生守候……”

就要走向倒计时了，你怕吗？我的radium?

韩国留学生刚走，我想看英语的——但是你知道吗，我对英语的感觉又多加了一层，怪怪地说不清楚。不知是不是因为你要离开我，去一个说着英语的国家。

我坐在这儿，今天下午哈尔滨王子请我们吃冰激凌的时候，我就坐在这张凳子上的，这是我们第三次坐在肯德基里：第一次的晚上，你挽留了我；第二次的晚上，你借酒向我表白，还牵了我的手。顺便说一句，这儿看得见我们第一次落座的地方——还是有人，一对儿。

我想，等你走后，我必会一直来这儿，追忆我们的相识与相恋。必会。

我抬起头，呆呆的有点发愣，结果我就看到我辅导的那个韩国留学生了，他正端着一杯可乐给我，简简单单的三个字“你吃吧”让我颇为感动——我现在是越来越会感动了，这并不是一个好现象，因为感情会影响我的判断，但我却无法自制地一次次陷入感动之中。

比如，你说你会心痛。

为了我。

你让我感受到了被人疼爱、被人怜惜的感觉，真的。长久以来，我都处在一个呼风唤雨，颐指气使的境遇之中。我深信我是坚强的，我的坚强叫我想哭都流不出眼泪。

那儿有个男孩子，背影看来特别像你。我想我已经开始想你了。

怎么办？倘若你去了美国，我岂非要陷入思念你的苦海中，苦苦挣扎了？我能感觉得到，你纤细敏感，尽管我一遍遍地诅咒你像块木头，但你真的很细心，也很耐心，你细致地听我讲述着我的故事，不仅是听，还感受，用你的心智和大脑。

像你的那个男孩走了，一眨眼间就没了，真怪。——你也会这样消失的。消失在我呼吸的气息里，遍寻不见。

我说过，你的出现对于我来说，就像是一个奇迹，让我重新有了一种希冀。我真的绝望过，你可以体会得到的。你不晓得你的出现对我有多么重要，你甚至扭转了一些看上去行将毁灭的东西，使我重振了我的士气。

1+1=0

当我知道这些的时候，凌妤已经死了两年零二十八天。

我本该早一点到这儿的，可是，我……

我打破了原先的计划，先回了山城重庆——我的某种意义上的故乡。——一想到这儿，我的心里就是一阵阵的刺痛——我永生不会原谅自己，永生。我从来没有料到自己会是那样地脆弱，不堪一击使我没有勇气面对任何的突如其来。我匆匆逃回重庆，溃不成军。

然而我却没有回家，归国后的喜悦和激动早已烟消云散。想象了许久的场面在脑海里一遍遍地排演，却又一次次痛苦湮灭……

我龟缩在一间豪华得有点媚俗的标准间里，一颗接着一颗地抽烟，我本不会抽烟，但国外的生活，太——

寂寞。就像现在。

缭绕的烟雾，思念的身影，美丽的相片，挚爱的信件……当满屋子都充斥了我的迟疑，我的质问，我的沉默，我使劲地掐灭了烟头，用她送我的刮胡刀彻底清理了胡子茬之后，我决定立刻出发去那个小城找她。

我已经忘了那天的天气如何了，我关心的不是天气，我只想早点见到她，留在记忆中的地址帮我很快就找到的她的小屋。我不能确定她是否在家，但我还是摁响了门铃。

门很快就开了，这是我没有料到的，正如我没有料到来开门的会是她的父母。

他们的神色已大不如前了，仿佛所有的苍老转变一下子全部降临在他们身上。我惊异于短短四年竟然可以让两位曾经容光满面的中年夫妇一下子便这样的苍老不堪。

我一进门，就看见了那张黑白照片了。我终于知道为什么那天她没有去接我。她被封锁在黑色的镜框里，变成一张二维的画面，全然不像我所熟知的她。安静、乖巧，都是我从未见过的。我仰视着她默默地洒向我异常温柔的眼神，灿烂甜美的笑容还荡漾在她年轻的面庞上……我终于知道什么叫做晴天霹雳，什么叫作痛不欲生，我终于在她的微笑前摔了下去。断断续续，点点滴滴，相爱的时光如同绝望的眼泪一样迅速地涌上心头，又慢慢地氤氲开来，牢牢地攫住我，卡紧了我的脖子，让我坚于呼吸、泣不成声。

四年，艰辛的四年，分别的四年，执意坚守的四年，还有漫长期待的四年，等我终于完成了我的学业，实现了我的期望，风尘仆仆地回国期待我的梦想终于可以幸福实现，然而，这众多的四年竟然换作这样的一个死亡难题让我如何接受。

我最爱的，这一辈子，你就是与我维系的幸福，与我维系的生命，你难道不曾知晓，我的后半生早就写在了你的手掌心中，我最终的梦想只期待着你为我实现，而你，又为何还要这样绝情地离去？你难道已经想不起，我们还有痴情的红绸带，还有晶莹的誓言瓶，还有弥漫的爱情香……我们那么多的祝愿，那么多的祈求，那么多诚心的企盼，难道留下的只是我一个人的怀念，换来的只是我一个人孤守的结局？你不是还想要有个男孩，还想要甜蜜感受让你好奇的我的成长过程？你难道真的忘了，你说过，你一定要叫他豆豆，因为，因为你给我讲了一个有关于豆豆的故事之后，我紧紧地拥抱了你——我和你第一次的拥抱，不停颤抖的深情拥抱，我，还在企盼，还在等待，而你，为什么只留我一个人寂然前行……

我是个男人，我所受的教育让我不能随心所欲发泄自己的情感，而多年来的异域生活也练就了我的坚韧，可是，自从与你相遇，我的眼泪却只为你流淌，第一次，是你轻率地决定与我分手，第二次，是你我久别之后的重逢。第三次，也就是这次，却是我永久地将你失去……对你，我的眼泪从来就没抵抗性，更何况，在你的死亡面前，我的坚韧、我的强大、我的幸运、我的希望，一切一切，从此土崩瓦解……

不要拉我起来，伯父，我已经起不来了，我的双腿早已失去了知觉，我的心跳早已失去了意义，我的头脑也停止了思维，空荡荡地想不了东西。

她母亲也哭得不成人形，却还不断要我节哀，我的泪再一次失去了控制……

她得的是骨癌。疼痛首先从膝盖开始，然后蔓延到整个腿。医生下了诊断书：必须截肢。她却不肯，死活不肯。她说她宁愿死也不愿少了两条腿。——她说过的，残废了就没有勇气活下去了。然而这次，她仅仅是为了

一个谎言。

她用残存的时间精心地策划着她的构想，她将一头长发寸寸剪短，又将相机上的日期一天天地拨前——以致让我有一个假象，她还活得好好的，好好地等着我回去，跟她结婚……

照片上的她，精神一直很好——硬挺的。周围的人都知道——而我却一直没有注意到她笑意中的艰难，两个月之内，她拍完了整整两年的照片——也因为着这个而加速了她的病情的恶化，她终于垮在了就诊的路上。

医院不再收留这个固执的病人了，不仅因为她个人的意志，也因为不再有治愈的希望。家里置了氧气瓶，为的就是拖延时间……老人说到这儿，不禁又是一阵悲痛。

“她给你留了一封信……在书桌上……”

信没了，她也消失了，连同我渴求的世界。